稍微有點意外，“續杯”的請求之後沒有聽到什麽拒絕的話語，岑川靈手裏的杯子被拿走，她眨了眨眼，縮到一旁靜候他歸來，腦子裏有股不算很好的預兆。

周紀走到廚房一口氣接了三杯水，出來的時候忽然後退了一步，他瞄了一眼樓梯後那排“無風簇動”的植物們，微微沈默了幾秒，接著回到客廳繼續那未完成的話題。

“其實……這麽多我也喝不完。”岑川靈忽然有些後悔，不知道是她的表達方式錯誤還是壓根就不該“指使”這位少爺，“正常”來說，沒有人會一次性倒三杯的，對吧？她望著沙發的一角，就好像能從那裏得到答案一樣。

“……”

真是忽然就想把她腦子扒拉開看看，他周紀至於在一個女人心中落成如此讓人戰戰兢兢的形象嗎？就好像她不喝完他能給她硬灌下去還是怎樣。

周紀笑容可掬：“喝不完那就放著，就怕你不夠喝。”他敲了敲桌子，沒有再給岑川靈關於“續水事件”的時間反應，接著又說：“我爸打從見了我媽的第一面，三天後就跟她求婚了，兩個月後就有了我，他跟我大伯爭了‘葉連’女士那麽長時間，到最後誰也沒有成功。”

一時間岑川靈沒註意到他忽然又變客氣的稱呼，往別的地方想遠了，葉連她好歹還能通過家庭關系一欄得知些許，她問：“你知道……我，我爸嗎？”岑川靈的生父，是生是死是何人？在她重生後想要掌握關於現世的第一手材料之時，就發現不管是法律證明，還是道聽途說，都查無此人。

周紀搖了搖頭，“連你‘現在’也不知道嗎？”

他曾經也想深挖這個問題，出於某種目的。周啟天從他十五歲那年之後從此沒回過周家，而葉連這個名字也講不清從什麽時候開始，成為了周家不能說的禁忌。他當時年紀小，空有一顆想要調查的心，直到現在時間過去了這麽多年，當初的某種目的也早已發生了“質變”。

“其實我懷疑過，”周紀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仿佛在說一件毫不相關的事，而這漫不經心的背後，他正在極力克制那段“歲月”裏積攢的無數煎熬。

“懷疑什麽？”如果是真“岑川靈”，也許葉連曾經告訴過她也不一定，可惜現在的她只是個連主人是否同意都沒征詢過就擅自意外借用了人家身體的“冒牌貨”。而周家——忽然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立馬就將疑問倒了出來，“我是周家的孩子嗎？”

周紀聞言沈默了一下，她腦子運轉地實在是快，“我只是一開始懷疑過，事實上你不是。”

“哦？”岑川靈不知道為什麽懸起的一顆心平安落地，又做出了願聞其詳的表情。

周紀卻不一樣，這段事情埋在心裏太久，就連林至都和尹淳最多也只是略知皮毛“不值一提”，一下子準備要對人和盤托出的時候，他不確定這麽做是否正確，對方是否具備“接受”的能力，但是如何，他做好了決定，不準備再一個人繼續用沈澱的方式掩藏。

萬千世界，生來就沒有交集的人數不勝數，命運有很多種，自然生長，自然相識; 自然分離; 是一種。

當一方開始有意識地強行把另一方“挾持”到身邊，參與了一段時間或是很長時間的生活後，徹底改變了互相的人生軌跡，是第二種。這種“命運”通常是從開始的那一刻，兩方就“選擇”了共享某種東西，若非意外或自主尋求性失憶，它將隨著時間的發酵，永遠刻骨銘心。

花房中，陳浩見支開平日總在這裏“躲事兒”的幾個女仆，一個人坐在中心的石凳上，對著花花草草們發呆。從剛才樓梯下不小心的那一排“簇動”到現在，這時間過得就像一個世紀般漫長，他長嘆了一口氣，拳頭在不知覺中握得死緊。

“陳叔？”小石子路上傳來一句清脆的女聲，邱小樂領著身後的人在偌大的花房裏左右打轉，越走越近。“原來您在這啊！我繞這半大個圈我……唉呀，江南非要找您，怎麽勸都不聽。”

江南躲在邱小樂身後，半天沒說一句話，對她的指名道姓也不以為意，磨蹭了一會兒才走出來：“我想玩水。”

陳浩見看了眼江南，比之前“懂事”了很多，但心性仍舊與年齡不符。“小樂你帶他去吧，……註意別向上次那樣。”

“好的陳叔，反正現在一時半會的也不能‘打擾’他們，走吧江南，我們‘圈地自盟’去。” 今天大家的氣氛都有點反常，陳叔百年老好人看起來很郁悶，不知道他在牽掛什麽，邱小樂很有眼力見地拉著江南就要往外走。

“……呀！”

江南忽然甩開她的手，跑到陳浩見身邊：“我要爺爺陪我玩。”

“我跟你打聽過，從把你接到我身邊之後，一直在無孔不入地想要知道這個答案。”周紀覆述了種種的事情經過。

她安靜地聽著，也不插嘴，等他停住了才開口：“結果我拒絕回答了嗎？”

如果說“岑川靈”對所謂生父的事情扮演的是一個知情人的角色，那麽除非這個生父實在太過於特殊，否則以“她”對周紀的依賴，幾乎是千依百順想要擁有他一切的心態，手裏抓著如此重要的“籌碼”，怎麽可能單單只是拒絕回答問題。而反過來，若“她”不知道，那更沒有必要不坦白了。

“比拒絕更慘，偶爾旁敲側擊你都很敏感地發現了之後非要鬧個大的才肯罷休，這似乎已經形成了一種定律，……現在你這麽平心氣和的在聽，老實說我居然有點不習慣。”

之前的岑川靈作歸作，但那是對別人，她對周紀的占有欲高的快連這個房子都裝不下了，怎能一到這件事情上，就啞口無言只是反應過激。

“你覺得，憑我想要知道一件事，會怕沒有手段嗎？”周紀忽然自嘲一般笑了笑：“你不知道的情況下，我用了科學的方式。”

岑川靈一挑眉：“你做了親子鑒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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